北京晚报·五色土 | 作者 王丹丹
德陵坐落于谭峪岭西侧山脚，它是明朝第十五位皇帝，即明熹宗朱由校（在位期间使用天启年号）以及其皇后张氏的合葬墓地。明熹宗离世后，其弟朱由检接替皇位，成为后世所知的亡国之君崇祯帝。崇祯帝为了纪念其兄长，特意修建了德陵，这座陵墓也成为了明朝所建的最后一位皇帝的陵墓。崇祯帝在煤山自缢身亡，其遗体被安葬于田妃的墓穴之中。后来，清朝对田妃的墓地进行了扩建，将其改造成了思陵。尽管思陵也属于明朝帝陵的一部分，但它并非由明朝自己所建。
朱由校给后世留下的记忆主要包含两个特点，首先是他对于木工的热爱与精湛技艺，以至于人们戏称他为“木匠皇帝”；其次是他极度信任太监魏忠贤，魏忠贤在历史上是太监专权的典型代表，他所迫害的官员数量众多。无论后人对朱由校的评价是否公正、全面，作为大明王朝在风雨飘摇中的君主，朱由校未能奋发图强，治理国家，自然难以留下良好的名声。
明熹宗朱由校画像
耽于木艺好戏剧
朱由校性格古怪离奇，兴趣广泛多样。他热衷于机械和戏剧，喜爱观赏钟鼓司的水傀儡表演，甚至与宦官共同出演《宋太祖雪夜访赵普》，在春夏之交的四五月份，他身着雪夜战袍，扮演了赵匡胤；此外，他还以倡优射猎为乐事，正如秦徵兰在《天启宫词》中所描述：“谁人骑马至御阶前，云绕花鞍电似鞭。”由于他对马的喜爱，天启年间，御马监一时风光无限，声名远播。
朱由校对木工艺术情有独钟，技艺高超，尤其在天启三年，他特制了一柄御用戗金双龙小铁斧。他所创作的木器，不仅外观精致，更蕴含巧妙构思。他曾精心制作了八幅护灯小屏，上面描绘的“寒鸟争鸣”等画面生动逼真，令人赞叹不已。此外，他还设计了一种可折叠的轻便木床，其制作技艺堪称“手操斧锯凿削，引绳度木，运斤成风”。
熹宗在从事木工时，全然不顾日夜，专心致志地打造，一旦作品不达预期便毫不犹豫地丢弃，再从头开始，从不感到疲倦。他对木艺的热爱近乎痴迷，以至于难以将精力投入到皇帝的职责——处理政务之中。每当熹宗着手制作器物，只允许亲近的官员或太监陪伴在侧，即便有政务待处理，他也不愿放下手中的活计。待奏章呈上，他常常只是淡淡回应：“朕已知晓，你们好好去做吧。””是以太监魏忠贤实权过大，肆意妄为。
朱由校的为人，第二点常为人所指责：他过分信赖魏忠贤和乳母客氏，由此引发了“魏客之乱”。由于幼年时的经历，他对魏忠贤深信不疑。尽管朱由校是明光宗的长子，却并未得到父亲和祖父的青睐。史料记载，在万历年间，朱由校作为皇孙，曾遭受“宫禄不常给”的困扰。彼时宦官亦敢戏谑道：“吾等俟小官家登基，皇恩有何不清”，意指尚有神宗、光宗在位，待朱由校继位，黄河之水亦将澄澈，届时根本无法沾染一丝恩泽。然而此刻，唯有魏忠贤勤勤恳恳地服侍朱由校及其生母王才人。魏忠贤与年幼的朱由校关系甚笃，奠定了坚实的感情基础，因此得以逐步晋升为心腹。朱由校登基之后，魏进忠（即魏氏）不仅被赐予“忠贤”之名，而且很快晋升为司礼监的秉笔，随后又同时负责东厂的事务。
客氏曾是朱由校的奶娘，她在东宫精心抚养朱由校长达15年，两人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朱由校登基之后，立即将客氏尊称为“奉圣夫人”，并在敕令中对她极尽赞誉之词，称“朕昔日尚在襁褓之中，气质清雅，全赖奉圣夫人客氏勤勤恳恳，事事操劳，保卫朕的恭勤”，并且赋予她内廷的特殊待遇。
魏忠贤与客氏勾结成奸，接连将当时的权势太监魏朝和王安铲除。魏忠贤一旦掌握了朝政大权，便开始清除异己，对东林党进行迫害，导致朝局动荡不安。与此同时，外部有后金不断侵扰，内部民众起义频繁，明朝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双重困境。
修建陵寝靠捐助
天启七年，即1627年，熹宗皇帝因溺水并染病，服用所谓的“仙丹”无效，最终不幸去世。于是，皇位传给了他的弟弟信王朱由检，即后来的崇祯皇帝。在同年十月，崇祯皇帝亲自主持了德陵的修建工程。德陵的建造过程中遭遇了不少挑战：首先，用于建造帝陵的主要石材短缺，必须从房山大石窝中开采，这一过程颇为艰难；其次，国库资金紧张，仅筹集到了50万两白银，而按照过去的建造标准，至少需要200万两白银，直到朝臣们捐款，德陵的修建工程才得以逐步推进。
天启帝崩逝之后，张嫣皇后便居于慈庆宫之中，继位的崇祯帝对她极为尊敬。在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攻破了都城，张嫣在寝宫之中选择了自尽以殉国。到了清顺治元年，顺治帝下令将她的遗体安葬于德陵。
沿德陵之路前行，便能看到德陵村落的身影，这些帝陵周边因守护与祭祀等仪式而逐步形成了堡城风格的村庄，其中，德陵村的城墙在众多帝陵村落中，保存了最为接近最初风貌的形态。
德陵的神道古桥映入眼帘，它是明十三陵中砖石结构保存最完好的古桥，同时也是一座由汉白玉构筑的五孔石拱桥，河道长久以来都处于干涸状态。石桥之上可见碑亭，已被栅栏所围护。圣德碑继承了嘉靖帝遗留下来的习俗：无字。德陵的神功圣德碑主体保持完好，虽有轻微损坏，但远观之下，一股历史沧桑之感油然而生。
德陵祾恩殿遗址及殿前侧柏 摄影：王亦高
德陵的建造参照了庆陵的风格，其布局也由祾恩门和三座门将院落分为两进，只是德陵所在的地理位置比庆陵更为平坦，使得两进院落得以直接相连。踏入祾恩门，便是祾恩殿，这里是举行陵墓祭祀仪式、供奉墓主牌位以及衣冠等物的场所。祾恩殿的宽度为五间，深度为三间，殿前的石柏郁郁葱葱，需双手合抱才能勉强环抱；丹壁上绘有“升龙降凤”图案，团旋飞舞，见证了德陵的历史演变。祾恩殿现今仅存两侧及后方的残垣断壁，左右两侧的配殿早已荡然无存，而殿内那些曾经支撑着楠木梁柱的柱础依旧矗立，从这些柱础的尺寸中，我们能够想象出当时皇家建筑之宏伟与雄伟。
裬恩殿柱础 摄影：路浩东
穿过三道门，进入第二进院落，棂星门仅剩左右两侧的两根望柱矗立，门框的木质部分已经损毁，但望柱顶端的蹲龙雕刻线条依旧十分鲜明。棂星门之后，摆放着石五供的汉白玉石案台，沿着石阶向上攀登，便可抵达方城和明楼。方城的券洞通向后方的月牙城，也就是俗称的哑巴院，而两侧设有梯道，可通往位于方城之上的明楼。
穿过券洞，眼前最显眼的便是哑巴院中的琉璃照壁，修复后的它色彩鲜艳夺目，中央的琉璃盒子工艺精湛。以黄色和红色为主色调的琉璃照壁，寓意着正统、光明和高贵，其间点缀的绿色，更衬托出天子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
德陵月牙城内琉璃照壁 摄影：王丹丹
沿着两侧的梯道攀登至明楼，楼内中央竖立着一块圣号碑，碑身呈龙首方趺造型，碑首正面刻有“大明”二字，碑身则镌刻着“熹宗悊皇帝之陵”的字样。与其它皇陵所采用的云龙图案不同，德陵的碑趺上绘有道教八宝图案，这或许与当时的文艺风尚、皇帝的宗教喜好以及工匠们的技艺水平有关。
破坏金陵遭报复
天启年间，后金势力迅猛，朱由校鉴于国力在经济和军事上的薄弱，便选择破坏金陵（位于房山区）的风水布局，企图通过此举遏制后金的发展势头。这一举动进而引发了崇祯九年（1636年）五月，武英郡王阿济格率领的清军攻入昌平，并焚烧德陵以泄愤。清军撤退之后，崇祯帝下令对德陵进行修复，这便是德陵的首次大规模修缮。
乾隆年间，德陵迎来了第二次大规模修缮。由于德陵工程质量原本不佳，加之岁月侵蚀，部分建筑结构显得陈旧，存在坍塌的隐患。为了展示朝廷的仁德之举，并加强统治地位，清政府在乾隆五十年（1785年）至五十二年（1787年）期间对德陵进行了修缮工程。在这一过程中，陵前的神功圣德碑碑亭被拆除，并改建成了齐胸高的墙体。为了统一德陵、庆陵等帝陵的规格，德陵经历了大规模的改造，其规模被缩小，尽管祾恩门和祾恩殿的宽度并未变动，但各自的间量均有所减少。在第一进院落中，两侧的配殿被彻底拆除，而拆除下来的材料中，那些保存较为完好的部分被选用来继续用于明陵的修复工程。清廷在修缮德陵时，另一个焦点是明楼，为了增强建筑的稳固性和防火性能，他们将明楼顶部的木质梁架结构更换为石券顶结构。这一阶段对德陵的修缮工作较为简略，选用的建材新旧参杂，各个构造部分的规格也不尽相同。
在二十世纪上半叶，德陵遭受了战乱的严重破坏，祾恩门亦不幸再次遭到拆除。直至2002年，十三陵特区办事处对德陵进行了全方位的修复工程，这标志着其第三次大规模修缮。修复的总方针是“修旧如旧”，即对可继续使用的构件予以保留，对于需要补充的新构件，也力求其与原有风格相吻合。该工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在2003年12月18日完工，重点对宝城和方墙进行了修缮，涵盖了墙体修补与加固、裂缝修补等工作，同时对方城台面的马道进行了整理，并对明楼的屋顶及月牙城的琉璃照壁进行了补缺和配件的安装。第二阶段工程于2004年7月22日完工，主要针对神道石桥、神功圣德碑、祾恩殿、祾恩门以及三座门进行了维修、加固和配件的补充。
德陵至今未对公众敞开大门，依旧保持着那份古老与神秘，激起了人们对天启年间皇室内幕以及变幻莫测的朝政局势的浓厚兴趣。《明史》中评价道：“自世宗以来，国法日渐衰败，神宗晚年，更是到了极点。即便有刚毅明智的君主，也难以重振国威。加之皇帝的平庸懦弱，后宫干政，滥施奖赏与刑罚，忠良遭受惨祸，百姓离心离德，即便想避免国家的衰亡，又怎能做到呢？”这确实是肺腑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