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平遥双林寺韦驮彩塑
关于传统雕塑民间艺术学院
一些问题
文：杜永伟
“传统雕塑”不等于“民间艺术”
“传统雕塑”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概念，它包括中国古代继承下来的、具有中国特色、起源于中国的各种立体造型艺术。它按照功能、材料、工艺、题材等来划分类别，每一类雕塑都有其完全不同的发展轨迹和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和地位。有的造型较大，如古代用于厚葬的陵墓纪念性雕塑（主要指陵前皇家仪仗队，如墓碑兽、石人的“翁仲”雕塑），宗教场所中使用的石窟和寺庙雕塑（主要指各种神灵及其附属的世俗人物和动物等雕塑），这些雕塑在漫长的历史中历久弥新，历久不衰。在中国雕塑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有些尺寸较小，如用于室内陈设、祭祀或欣赏的工艺雕塑，因为中国民间文化中的传统民间手工艺历久弥新。它们在创作方法、技术手法、形象思维、审美追求等方面都有很大不同。
▲唐代莫高窟第45窟天王菩萨阿难佛
对于传统雕塑，我们习惯将其分为几类：“陵墓雕塑”、“石窟雕塑”、“寺庙雕塑”和“民间雕塑[1]”。在我国艺术界的背景下，很多人习惯将上述类型的雕塑笼统地归入“民间艺术”，例如“民间彩塑”、“民间雕塑”等。所谓民间，是指民间或民间，是相对于官方的概念。但从古代雕塑艺术创作来看，陵墓、石窟、寺庙的雕塑多是王室、政府、贵族、宗教组织主导的艺术创作活动，而“民间雕塑”多是普通百姓家庭制作的。 。个人的创造性行为；从功能上看，“民间雕塑”多是注重家居供品、陈设或实用装饰、欣赏和精神愉悦的艺术品，是社会底层劳动人民创造的文化艺术。它是基于人们生产、生活、生存的特定背景，是民间自发地用来满足自我的一种文化形式，在陵墓、石窟、寺庙中的雕塑多表现出宏伟的气势。帝王的礼仪、文武以及国家所崇尚的宗教信仰，可以说，这类雕塑与统治阶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北魏云冈石窟第20窟大佛
特别是代表中国传统雕塑主流的各大石窟，大多是在国家和地方政要组织的主持下开凿的艺术表演。例如，敦煌莫高窟的修建历时千余年，大部分石窟都是在历代皇家贵族、地方官员和贵族家族的领导下修建的；云冈石窟是皇家达官贵人开凿的大型国家级石窟；龙门石窟始建于北魏时期。孝文帝迁都洛阳后，石窟主要由皇室开凿。这些耗费大量资金投入组织策划、大批工匠参与的大型艺术创作，与普通民众自发的个人创作为特征的“民间艺术”完全不同。 （这里的“民间艺术”是指民间立体造型艺术，包括民间泥塑、雕塑以及各种形式的工艺美术品。）
▲唐代莫高窟第130窟弥勒佛
在百度“民间艺术”词条中，传统雕塑类别中有关“雕塑”的部分标题为“雕塑艺术”，其中包括泥塑艺术、面塑艺术、木偶艺术；传统雕塑范畴中的“雕塑”部分，就是“雕刻艺术”，包括木雕、石雕、砖雕、玉雕，甚至微型核雕。上述民间艺术中对“雕塑”、“雕刻”的具体描述，还包括“陵墓雕塑”、“石窟雕塑”、“寺庙雕塑”、“民间雕塑”等所有中国传统雕塑。这种笼统的解释显然是不科学的，也不符合传统雕塑发展的实际。实际上。在很多业内人士的理解中，“民间雕塑”通常指的是小型、微型雕塑以及各种材质的雕塑艺术。人们通常将其归入“工艺美术”的行列，而“陵墓雕塑”、“石窟雕塑”、“寺庙雕塑”显然不在其中。比如，当我们把始皇帝陵的兵马俑、霍去病墓的雕塑、四大石窟的雕塑、寺庙殿堂的雄伟雕塑称为“民间雕塑”时，我们总觉得这个名字不符合现实。一种能力感。因此，将“传统雕塑”笼统地称为“民间艺术”，或者用“民间雕塑”一词来概括“陵墓雕塑”、“石窟雕塑”、“寺庙雕塑”，有些不明确，很容易导致概念上的误区。误解。 。
▲西汉霍去病墓石刻之一：马践匈奴
▲秦始皇陵兵马俑
如果与“西方雕塑”的概念相比，中国传统雕塑的小型“民间雕塑”，或者说“民间雕塑”，与西方的“架子雕塑”概念类似；所谓“架子雕塑”是指“雕塑家探索性较强、创作风格较明显、受公共环境因素限制较小的各类小型雕塑”（参见百度“架子雕塑”词条） ）。中国传统的民间雕塑如“泥人张”以及很多木雕、陶瓷、金属等类型的作品不都符合这个理念吗？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把“陵墓雕塑”、“石窟雕塑”、“寺庙雕塑”以外的小型工艺雕塑称为“传统架上雕塑”呢？为什么我们需要称它们为“民间雕塑”或“民间艺术”？我不认为“民间”这个词不好。 “民间”是相对于“官方”而言的。既然有“民间艺术”，是不是也应该有“官方艺术”呢？古代的官方艺术可以理解为“皇家画院”或者是有话语权的业余士大夫的画作。那么，今天的官方艺术是指“学院派”艺术吗？其实是这样，字典上就是这么解释的，但是太可笑了！
传统艺术的“学院派”与“师徒制”
哪一个较高或较低？
我不知道“民间艺术”这个词是什么时候起源的，但我确信它不是中国古代的。它可能是从日语借用的，而且不会早于上世纪初使用。 “民间艺术”一词本应指来自民间的艺术，是老百姓自发创作的艺术。但我国“民间艺术”一词是针对“学院派”艺术这一概念而提出的。也就是说，没有进过艺术院校的都是民间，连体制外的都是民间。是的，今天人们持有这种观点并不罕见。关于“民间艺术”，艺术辞典中还有另外一种解释：“民间艺术是指未受过正规艺术训练但掌握了既定的传统风格和技法的普通民众所创作的艺术……[2]”。这个条目反映了两个含义。一是没有经过美术院校训练的人的作品是“民间艺术”；二是“民间艺术”是没有受过正规艺术训练的普通人的艺术。以上两种含义无疑是对“民间艺术”的贬低，是对中国“传统艺术”的矮化，因为这两个词在我们行业中经常被通用。
▲唐代菩萨·莫高窟205
上述对“民间艺术”的解释有何谬误？首先，中国传统民间艺术为何没有正规的艺术训练？千百年来实行的“师父带徒弟”的艺术训练难道不是不正规的吗？在学校里只学了几年素描和几个雕塑就可以算是正规训练吗？诚然，中国古代雕塑虽然没有像西方那样有一套从几何素描开始的基本造型训练方法，但我国民间也有“要想雕得好，先画得好”的说法。 ，其追求与“学院派”相似，殊途同归。而且，大多数传统工匠都擅长雕塑和绘画。他们既可以制作雕塑，也可以画壁画。这种“雕塑与绘画同源”、“雕塑与绘画融为一体”的记载，在古代绘画理论中也有记载。尤其是如果徒弟得到师傅通过大量临摹、边做边学、边做边学、探索实践的一步步指导，这不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学习方法吗？此外，中国古代所有的学生都有一些本行业的谚语，这些谚语简洁、生动、工整、押韵，易于记忆和背诵。这些谚语是历代工匠艺术实践经验的总结。它们是长期积累和发展的结果。非常有效的学习方法和理论指导的积累和提炼。这种实践与理论相结合的培训方式不就是非正式的吗？
▲敦煌莫高里工匠村传统雕塑艺术研究所所长宋荣强带领徒弟表演传统泥塑
事实上，在当今“学院派”艺术教育出现之前的漫长的艺术传承历史中，国内外都曾采用过“学徒制”的培养方式。观察大师的创作、临摹大师的作品，无论在中国还是在西方都是一样的。据艺术史资料显示，第一所艺术学校出现于1590年，由卡拉奇兄弟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创立。直到17世纪，欧洲才出现了官办的艺术学院；在我国，1912年，刘素海先生在上海创办了学校。第一所艺术学校成立。由此可见，“书院”的历史比传统的“学徒制”要晚得多。可以说，历史上绝大多数艺术家都出身于民间“学徒制”。直至今日，国内外仍有不少著名大师不上学就通过学徒的方式走上了艺术之路。难道都是“不正规”的吗？事实上，艺术造诣的高低并不取决于“学院”或“学徒”制度。在中国古代保存下来的众多绝世杰作以及创作它们背后的无数工匠中，哪一件是“学院派”的呢？因此，把“民间艺术”解释或理解为“未经正规训练”或“学院派”是没有意义的！
▲莫高窟第328窟盛世阿难与佛像
今天中国艺术界确实有这样一个现象。看来，非学术界、非官方、体制外的艺术从业者都是民间，甚至是“业余”、“非专业”；所有从中国古代艺术实践者传承下来的雕塑艺术都被认为是“人民艺术”。 《国际艺术》。然而，从欧洲尤其是苏联流传下来的所谓“学院派雕塑”却成为了中国雕塑的“正统”，成为了主流。它自己的雕塑传统已经沦为边缘化的“民间艺术”。这无异于对我国“传统雕塑”的矮化和贬低。当然，笔者并不是否认“学院派”的成就，也不是比较谁高谁低，而是想对“民间艺术”这个概念的解释提出一些个人的质疑。
▲笔者在莫高窟第320窟研究传统彩塑
作为民间艺术，“传统雕塑”有时也被称为“中国雕塑”。这个概念非常好。阐明了中西雕塑完全不同的发展方向和审美属性。所谓“中国雕塑”，是指具有中国传统、中国特色、起源于中国的雕塑艺术。这个概念应该可以类比“中国画”的概念。中国绘画和中国传统雕塑都是我国特有的艺术形式。从美术史的角度来看，民国以前的中国画统称为古画。它们在古代没有明确的名称，通常被称为丹青。绘画几千年的画家，没有接受过学校训练，但他们在世界艺术领域却非常重要。中国画有自己的体系，于是近代就产生了“中国画”的概念。中国画和西洋画是相对的。在漫长的历史传承中，他们逐渐形成了中西不同的绘画史和对比的绘画方法。 “中国雕塑”和“西方雕塑”也是如此。他们有着自己传统而鲜明的雕塑手法、审美特征和艺术风格。既然我们不称“中国绘画”为“民间美术”，那么中国的“传统雕塑”也不应该称为“民间美术”。即使由于历史原因约定了一个通用名称，至少我们不应该再用“民间艺术”来称呼“传统雕塑”，也不会再做出那些不切实际、无稽之谈的贬低和相形见绌的解释。
▲敦煌莫高里工匠村传统造像艺术研究所工作现场
传统雕塑在现代文化艺术变迁中衰落，被忽视和边缘化。它的艺术精神一直被误解甚至误解。上世纪初以来，我国的艺术教育主要以西方模式进行教学，很少重视传统雕塑技法的教学。在一个时期人们的心目中，传统雕塑是没有受过教育的民间工匠的平凡作品，因此无法进入美术学院的“雅堂”。艺术院校中真正研究和理解传统雕塑的雕塑家少之又少。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大革命之后，传统雕塑一度被作为封建糟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几乎被消灭。 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随着宗教政策的实施、部分信徒的回归以及市场需求，传统雕塑略有复苏。如今，传统雕塑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才刚刚受到社会的关注和重视。一些艺术院校也改变了主意，开始开设传统雕塑课程，并聘请私营部门的传统雕塑艺术家作为客座教授。这是目前一些艺术院校的趋势。高校雕塑教学开始关注中国传统雕塑是一个好现象，也是中国文化自信的回归。同时，也给广大致力于研究传统雕塑的民间艺术家带来启发和欣慰。
▲敦煌莫高里工匠村传统造像艺术研究所工作现场
本文是作者多年从事传统雕塑创作研究，并从多年来传统雕塑行业不断进步的发展中得到的一些不成熟的感悟。纯属个人观点，希望同行批评指正！
[1]：“民间雕塑”是指民间流行的雕塑形式。它们与如今城市街头展示的体现民俗文化的所谓“民间雕塑”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2]：拉尔夫·梅耶尔．最新英汉艺术术语与技法辞典：中央编译、编译出版社，2008年
▲武威文庙大成殿雕塑创作项目
师傅：宋荣强
弟子：齐彦超、任春刚、熊超伟、游路平
策划：杜永思/艺术总监：杜永伟
▲榆林窟大佛殿弥勒佛重建工程
大师：杜永伟、宋荣强
徒弟：齐彦超、任春刚、杜鑫、张春芳
作者简介
杜永伟
非物质文化遗产敦煌彩塑技艺传承人、中国工艺美术界艺术大师、龙源工匠、高级环境艺术设计师、教授。历任敦煌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副所长、日本国际协力机构东京研究中心访问学者、东京艺术大学客座研究员、特聘兼职讲师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传统课程；现任敦煌艺术研究中心主任、敦煌市莫高窟教授。学院院长、兰州交通大学特聘教授、硕士生导师、西北师范大学敦煌学院特聘教授、第一届学术委员会委员、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客座教授、酒泉职业学院名誉教授兰花职业学院教授、兰州紫环学院特聘艺术大师、杭州佛学院飞来峰艺术学院顾问、江南石窟艺术指导专家、兰州紫环学院学术院长敦煌中国画研究院院长，《当代敦煌微杂志》主编，酒泉市美术家协会主席。
作品曾在中国美术馆及法国、德国、美国、日本、韩国、印度等国家及香港、台湾地区展出。作品被人民大会堂、中国驻澳大利亚大使馆、埃及开罗市收藏并展出。以台湾慈济静思堂的362尊世界飞天雕塑为代表。敦煌菩萨银币设计荣获美国世界钱币奖最佳奖；龙门石窟卢舍那银币浮雕荣获新加坡国际钱币博览会金奖。雕塑《水月观音》荣获云冈国际佛教雕塑艺术展学术成果奖。其他艺术作品多次荣获国际、国家及省级奖项。敦煌研究院、中国丝绸博物馆、敦煌博物院、张掖大佛寺博物馆、艺术院校等收藏展示了数百件古代彩塑复制品。敦煌莫高里工匠村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基地创始人。
封面设计：伊塔
